他说得情真意合,仿佛真的在为没能陪伴妻子而愧疚。
姜晚依旧没说话,只是微微侧过头,目光清凌凌地落在他脸上,像是在审视一张CT片,分析着每一处细微的阴影。
陆时渊被她看得有些心虚,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,试图用另一套说辞来弥补:“主要是王教授,你知道的,咱们医院新项目他那边能说得上话,我不好太拂他的面子……”
“没关系。”姜晚忽然开口,打断了他。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手术刀,精准地切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借口。
陆时渊愣了一下,随即大喜过望,以为她真的不介意。他正想再说些什么软话巩固一下战果,却见姜晚忽然站起身,朝他张开了双臂。
这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动作。
结婚三年,姜晚独立得像一株带刺的植物,从不主动索取拥抱,更不会在他刚“出差”回来的深夜,做出如此小女人的姿态。
陆时渊的惊喜瞬间盖过了心虚。他几乎是受宠若惊地站起来,一把将她拥入怀中,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“晚晚……”他喟叹着,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嗅着她发间干净的洗发水味道,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
看,她还是那个离不开他的姜晚。只要给一点甜头,给一点温情的假象,她就会像从前一样,温顺地回到他设定的轨道里。
而被他拥在怀里的姜晚,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真空的平静。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腰,手指却在他的后背上悬停,没有真正触碰,像是在评估一具即将被处理的躯体。
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、因谎言得逞而加速的心跳。
真有力啊。她冷漠地想。这颗心脏,供血功能这么旺盛,看来手术风险不大。
“你去洗个澡吧,”姜晚轻轻推开他,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然,“一身酒气。”
“好,好。”陆时渊此刻对她言听计从,满口答应,转身进了浴室。
很快,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传来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。
姜晚站在原地,脸上的温顺瞬间褪去,只剩下冰川般的冷硬。她转身,走向被陆时渊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。
她没有直接用手去碰。
她从自己的急救包里取出了一把镊子——那是她做精细缝合用的,尖端纤细而精准。
她用镊子夹起西装的衣领,将它平铺在茶几上。动作轻柔,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,就像她在手术台上处理最脆弱的组织。
她先是闻了闻西装的袖口,那股甜腻的花香和松露味更明显了。然后,她用镊子,一寸一寸地,探入西装的内袋。
指尖大小的口袋,她却像在进行一场精细的探查手术。
果然,在内袋的角落里,镊子的尖端触碰到了一小团柔软的、被揉皱的纸张。
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夹出。
是一张餐厅的纸巾。叠得很整齐,但边缘被***得起了毛,显然被人无意识地攥在手心很久。
纸巾的右下角,印着一个烫金的Logo——LeJardindeLune(月光花园)。
海城最贵的法餐厅之一。
也是她曾经不止一次,在晚餐时随口提过,说想去纪念日的那家餐厅。
当时陆时渊是怎么回答的?
他握着她的手,一脸诚恳地说:“晚晚,那里太贵了,一顿饭够我们给爸妈买多少保健品了。而且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,不划算。我们是过日子,不是做给别人看的。”
原来,不是不划算,只是不值得为她花这个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