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北侯追妻记：夫人

早朝钟响时，李御史的朝靴在青砖上磕出脆响。

他捧起象牙笏板，声音像淬了冰：「启禀陛下，苏慕棠以女流之辈越权干预粮政，更私查内廷旧案，实乃擅权乱政！」

丹墀下的王尚书***长须，眼尾扫过御座。

这道折子他昨夜亲手誊抄，墨迹里浸着慈宁宫的檀香——太后要的，是先断苏慕棠的官印，再抽她的脊梁。

楚珩之的玄色朝服被攥出褶皱。

他跨前半步，腰间玉牌撞在朝珠上，「当啷」一声惊得鸦青檐角的麻雀扑棱棱乱飞：「她查的是饿死三县百姓的粮饷！

她管的是陛下粮仓里发了霉的官粮！「

「镇北侯莫要护短。」李御史梗着脖子，「女官参政坏祖宗规矩，若开此先例——」

「规矩？」楚珩之拍在御案上的手青筋暴起，「当年北疆大雪，百姓啃树皮时，规矩救过谁？

苏慕棠算清二十万石粮饷时，规矩又在哪？「

金銮殿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。

皇帝握着茶盏的指节发白，终是开口：「退朝。」

楚珩之的玄色披风扫过门槛时，王尚书的冷笑撞进他耳里：「侯爷护妻心切，可太后的雷，不是谁都扛得住。」

深夜的御书房漏声滴答。

楚珩之跪了三个时辰，膝盖下的金砖硌得生疼。

他摊开裴七娘密室里搜出的信笺，字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——「太后令，截粮款三成充内库」。

「朕知道你说的都是真。」皇帝***眉心，「可周太后是朕的嫡母，裴家在江南有三十座粮庄......」

「那三十座粮庄，去年秋收后一粒粮都没进仓！」楚珩之喉间发紧，「百姓饿得啃观音土时，太后的内库里堆着金器！」

皇帝突然抓起信笺扔进炭盆。

火星舔过「太后」二字，纸灰打着旋儿飘到楚珩之脚边：「此事暂且压下，切莫轻举妄动。」

次日卯时三刻，粮务司的朱漆大门被禁军撞开。

苏慕棠正低头核对着新到的漕运单据，刀戟相碰的声响惊得算盘珠「噼里啪啦」落了一桌。

「奉圣谕彻查粮务司账目。」领头的千总甩着腰牌，「苏女官请配合。」

苏慕棠放下算盘，指节在案上叩了叩：「查账可以，把圣谕拿给我看。」

千总脸色一沉，手按刀柄：「你算什么东西——」

「她是五品粮务司女官。」玄色身影堵在门口，楚珩之的佩刀出鞘三寸，寒光映得众人后退半步，「也是本侯的夫人。」

「镇北侯这是要抗旨？」千总额头冒汗。

「抗旨？」楚珩之的刀又进半寸，「当年本侯抗过叛军二十万大军，抗过雪地里要冻死人的军令，不差抗你们这道假传的圣谕。」

人群突然骚动。

赵嬷嬷佝偻着背挤进来，枯瘦的手攥住苏慕棠袖口，塞了团皱巴巴的纸。

苏慕棠摸了摸，是裴七娘的字迹：「速离京城，太后要你命。」

她捏着纸团走到炭炉前。

火星腾起时，千总的刀已经架在她颈侧：「你敢——」

「放下刀！」楚珩之的刀背砸在千总手腕上，骨头错位的脆响惊得众人倒抽冷气，「再碰她一下，本侯让你这条胳膊喂狗。」

夜漏十刻，侯府西院的烛火还亮着。

楚珩之蹲在苏慕棠脚边，替她***被千总推搡时磕青的脚踝：「我去求皇上，辞了女官，我们回北疆。

那里有我建的庄子，有漫山遍野的格桑花......「

「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嫁你？」苏慕棠摸着他手背上的旧疤，「不是为当侯夫人，是想活成自己的天。」

「可太后要你的命。」

「她要的，是所有敢查粮案的人的命。」苏慕棠抽回手，从抽屉里取出本泛黄的账册，「我查过，下个月有批官粮要拍卖。」

楚珩之抬头看她。

月光透过窗纸落在她脸上，映得眼底有星火在跳：「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见，那些本该喂饱百姓的粮，到底进了谁的口袋。」

窗外，更夫敲过三更。

苏慕棠将账册推到楚珩之面前，指尖点着最后一页：「明儿早朝，我要请旨......」

「请什么？」

「请一场，全天下都看着的拍卖会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