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拥抱很紧。
紧得像是藤蔓缠绕乔木,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占有欲。
我僵在原地,双手垂在身侧,不知该作何反应。
推开她?
我不敢。
那森冷的微笑还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,那句“毁了谁”的警告言犹在耳。
回应她?
似乎更不对。
明天本应是我和林薇薇的订婚宴。
虽然我对林薇薇更多是家族层面的认可与责任,并无柳如烟这般焚心蚀骨的情感,但那毕竟是一个庄重的承诺。
现在,这一切都被怀里这个不速之客打碎了。
“柳如烟,”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一些,“我们不能这样。”
“不能怎样?”她在我怀里抬起头,下巴抵着我的胸膛,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,像盯住猎物的猫,“是这样抱着你,还是……阻止你和别人订婚?”
她的直白让我哑口无言。
“感情不是占有……”我搜刮着脑海里贫瘠的说辞。
“那是什么?”她打断我,语气带着一丝嘲弄,“是成全?是祝福?看着你和别人步入婚姻殿堂,然后我在下面鼓掌说恭喜?”
她轻轻摇头,发丝蹭过我的下巴,带来微痒的触感。
“苏涵,你太不了解我了。”
“我柳如烟字典里,从来没有‘成全’这两个字。”
“我想要的,就必须得到。”
“得不到,我就抢。”
“抢不到,我就毁掉。”
“总之,绝不会让给别人。”
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,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。
正是这种平静,让我心底的寒意更深。
我知道,她是认真的。
从小到大,只要是她认定的东西,从来没有失手过。
以前是玩具,是第一名,是老师的偏爱。
现在,轮到我了。
“你这是偏执。”我叹了口气。
“那又怎样?”她毫不在意,甚至微微笑了一下,“偏执也是因为你。”
“苏涵,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。”
她的指控来得莫名其妙,却又带着一种扭曲的逻辑。
“小时候,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?”
“为什么在我被欺负的时候,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?”
“为什么在我生病的时候,整夜守在我床边?”
“为什么……要让我习惯你的存在,依赖你的温暖?”
她的声音渐渐低沉,带着一种沉浸往事的迷离。
“你把我宠坏了。”
“你让我觉得,这个世界上的美好,都应该像你一样,属于我。”
“现在你想抽身离开?”
她抬起头,眼神骤然变得锐利。
“晚了。”
“你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,刻在骨头里,融在血液里。”
“想把你剥离出去,除非我死。”
最后四个字,她说得极轻,却像重锤砸在我的心上。
我看着她执拗的眼神,知道任何道理在她这里都行不通。
她的世界,自有其运行法则。
而那个法则的中心,就是我。
“那个金圈,”我再次试图转移话题,目光落回床头,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那只虾……”
提到金圈,柳如烟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满足。
她松开环住我的手,走到床边,拿起那个精致的金圈,在指尖轻轻转动。
月光洒在金圈和小虾上,流转着温润又诡异的光泽。
“记得我们小时候,一起去小溪里捞虾吗?”她背对着我,声音轻柔。
我当然记得。
那是我们七八岁的时候,夏天,南方小城的午后闷热异常。
我们偷偷溜出家门,跑到城外的小溪边。
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,赤着脚,在水里小心翼翼地摸索。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后来她真的捞到一只透明的小虾,兴奋地举给我看。
结果脚下一滑,整个人朝水里栽去。
是我手忙脚乱地把她捞了起来。
她浑身湿透,白色裙子贴在身上,怀里还紧紧攥着那只小虾。
像只狼狈又倔强的小落汤鸡。
那只小虾最后死了。
她为此哭了很久,还用一个小盒子把它装起来,埋在了我家后院的那棵桂花树下。
“你说过,”柳如烟转过身,看着我,眼神幽幽,“那只小虾,就像我一样,看起来张牙舞爪,其实脆弱得很,离了水就活不成。”
我愣住了。
我早已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。
“从那天起,我就觉得,你就是我的水。”她慢慢走向我,手里捏着那个金圈,“只有在你身边,我才能活下去。”
“这个金圈,就是我的执念。”
“我把那只死掉的小虾,用金子永远地封存了起来。”
“就像我,想把你,永远封存在我的生命里。”
她走到我面前,举起金圈,示意我伸出手。
“戴上它。”
命令的口吻,不容置疑。
我看着她,看着她眼中那不容拒绝的疯狂和认真。
我知道,如果我不照做,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。
明天……订婚宴……
林家……薇薇……
无数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翻滚。
但最终,在柳如烟那近乎实质的压迫目光下,我鬼使神差地,慢慢抬起了左手。
柳如烟的嘴角,勾起一抹得逞的,满足的微笑。
那笑容,美得惊心动魄,也偏执得令人心惊。
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金圈,套上了我的手腕。
金圈的大小刚刚好,不松不紧地圈在我的腕骨上。
那只金色的小虾,栩栩如生,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动起来。
“很好看。”她低头,轻轻吻了吻那只金虾,冰凉的唇瓣触碰到我的皮肤,引起一阵战栗。
“从今以后,你就是我的所有物了。”
她抬起头,眼神迷离又狂热。
“戴着它,时时刻刻都要记得。”
“你是我的。”
“永远都是。”
我看着手腕上这个金色的“标记”,心情复杂到了极点。
恐惧,无奈,还有一丝被如此强烈需要着的,隐秘的悸动。
柳如烟满意地看着我手腕上的金圈,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。
她重新投入我的怀抱,双手环住我的腰,脸颊贴在我的胸口。
“好了,现在该休息了。”
她的语气变得慵懒,带着一丝倦意。
“明天,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呢。”
我站在原地,任由她抱着,身体依旧僵硬。
休息?
在这种情况下,我怎么可能睡得着?
窗外的天色,已经透出了一丝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