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篇言情 已完结
男女主角分别是【阿砚二郎】的现代言情小说《城南花,帝阙血》,由网络作家“文正字清”倾情创作,描绘了一段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,本站无广告干扰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本书共计22207字,更新日期为2025-09-13。在本网【zjxjkl.com】上目前已完结。小说详情介绍:新住处是从前的知府衙门,朱漆大门,青石铺院。只是院里的牡丹被铲了,换种上齐整的冬青,像他如今说话的样子,一句是一句,...
红烛的蜡油滴在描金的喜字上时,我总爱盯着看。阿砚说那像极了战场上凝固的血,
我便拧他的胳膊,骂他满嘴胡吣——那年头,哪有新郎官在洞房里说这个的。
他却捉住我的手,往我掌心塞了块暖玉。玉上刻着两只交颈的雁,是他亲手雕的。“婉娘,
”他的指腹磨过我掌纹里的薄茧,“等天下太平了,我带你去雁门关外看真正的雁阵,
一字的,人字的,能排到天边去。”那时我们住城南的小院,院墙爬满了牵牛花。
他在私塾教孩童念书,我在家纺线织布,闲时便搬个竹凳坐在院里,看他教大郎写“人”字。
大郎总把撇捺写得歪歪扭扭,像两条打架的蚯蚓,阿砚就握着他的小手,
一笔一划地教:“这一撇是担当,这一捺是支撑,少了哪个,都站不稳当。”二郎学说话晚,
周岁时只会含混地喊“娘”。阿砚便每天抱着他,在院里的老槐树下转圈,
嘴里哼着不知哪来的调子。槐树的影子落在他青布长衫上,摇摇晃晃的,像幅没干透的画。
变故是从那年秋汛开始的。河工掘开了堤,洪水漫过城墙时,阿砚正背着药箱往灾区跑。
我抱着两个孩子站在阁楼上,看他的身影在浊浪里起伏,像片随时会翻的叶子。
他回来时浑身是泥,怀里却护着个素不相识的孩童,嗓子哑得说不出话,
只从怀里摸出半块干硬的饼,塞给大郎。那晚他没睡,坐在灯下发怔。我给油灯添油时,
看见他铺开的纸上写满了字,有地名,有数字,还有些我认不得的符号。“婉娘,
”他突然抬头,眼里的光比油灯还亮,“这世道,光教孩子写‘人’字是不够的。
”他开始频繁地出门,有时带着书,有时带着刀。回来时身上总有新的伤口,却从不肯说。
大郎偷偷告诉我,看见爹爹在城隍庙后巷,和一群戴斗笠的人说话,那些人的腰间,
都别着和爹爹一样的短刀。我没问。只是在他又一次深夜归来时,
往他行囊里塞了两双新纳的布鞋,鞋底纳得厚厚的,能经得起石头磨。“阿砚,
”我替他系好行囊的带子,“不管去哪,踩着实诚的鞋,才走得稳。”他突然把我揽进怀里,
力气大得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。“等我回来,”他的声音在我发间发颤,
“一定带你去看雁阵。”那天清晨,他走得悄无声息。我站在门槛后,看他的身影转过街角,
青布长衫被风掀起一角,像只展翅的雁。大郎牵着二郎的手,站在我身边,
小声问:“爹爹去教别人写‘人’字了吗?”我蹲下来,替他们理了理衣襟,
像阿砚从前做的那样。“是啊,”我说,“爹爹要去教很多很多人,
怎么把‘人’字写得端端正正的。”院墙上的牵牛花又开了,紫的,蓝的,缠着竹架往上爬。
大郎已经能写一笔工整的“人”字,二郎也会奶声奶气地喊“爹爹”了。
我每天都把他们的字收进木匣里,等阿砚回来时给他看。只是偶尔在夜里,
我会摸到枕边那块暖玉。玉上的雁颈相交,像两个依偎的影子。窗外的月光洒进来,
落在空荡荡的床榻上,我便对着月亮轻声说:“阿砚,你看,孩子们都长结实了。你在外面,
也要好好的。”风从窗棂钻进来,带着远处的梆子声。我知道,他走的那条路,定是难走的。
可这乱世里的路,哪条不难呢?只要他心里的那点念想不灭,只要我们还在这儿等着,
总有一天,他会踩着晨光回来,带着满身的风尘,笑着说:“婉娘,我们去看雁阵吧。
”到那时,我便把木匣里的字给他看,告诉他:“你看,孩子们写的‘人’字,
比你教的还要好呢。”城破那日,我正在院里晒大郎写的字。竹匾里摊着数十张麻纸,
每张都写着端正的“人”字,风一吹,哗啦啦响得像要飞起来。街角突然传来马蹄声,
不是寻常的慌乱,是整齐的、带着铁甲碰撞的沉响。我把竹匾往廊下挪了挪,
就见大郎从巷口跑回来,小脸通红:“娘!是爹爹的队伍!他们穿着红甲,旗上画着大雁!
”阿砚回来时,骑在一匹雪白马背上。玄色锦袍外罩着亮银甲,
腰间的长刀还在往下滴着水——许是晨露,又或是别的什么。他翻身下马时,
铠甲蹭出刺耳的响,倒让我想起当年他青布长衫上的槐树影,恍如隔世。“婉娘。”他开口,
声音比从前沉了些,带着沙场的粗粝。可伸手摸大郎头顶时,指尖还是轻的,“我来接你们。
”新住处是从前的知府衙门,朱漆大门,青石铺院。只是院里的牡丹被铲了,
换种上齐整的冬青,像他如今说话的样子,一句是一句,没半分闲情。他回来的日子总不定。
有时披星戴月地闯进来,带着一身血腥气,却会坐在床边,看二郎睡熟的脸看半个时辰。
我递上温热的醒酒汤,他接过去,指尖触到我的手,会突然顿住,
喉结滚两滚:“今天……杀了些不肯降的。”我替他解甲胄的手没停。
甲片接缝里嵌着暗红的渍,得用细竹签才能挑干净。“嗯,”我说,
“明天我让厨房炖些参汤。”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发疼。“婉娘,你不怕吗?
”他眼底有***,像困在笼里的兽,“他们说我现在像个屠夫。”窗外的风卷着旗子响,
“哗啦啦”的,像极了那日晒字的声音。我抽回手,去拧热帕子:“大郎今天写了‘安’字,
说等天下定了,要刻在城墙上。”他没再说话,只是在我替他擦脸时,把脸埋在我掌心,
像个孩子。后来有回,他带回来个浑身是伤的少年,说是敌将的儿子。亲兵在门外候着,
手按在刀柄上,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。阿砚却把少年扔进浴桶,
转头对我道:“让厨房备些吃的。”夜里我听见他在书房说话。少年骂他伪君子,
说亲眼见他屠了整座城。阿砚没怒,只淡淡道:“你爹降时,若肯先散了私兵,
我便不必动刀。”“那也是人命!”少年嘶吼。“乱世里,人命是最不值钱的,
”阿砚的声音没起伏,“但活下去的人,得记得为什么死了那么多。”我端着夜宵进去时,
正看见阿砚往少年伤口上撒药,动作重得少年龇牙咧嘴,他自己指腹却被少年挣得划出了血。
见我进来,他抬头,眼底那点冷硬突然化了,像冰融成水:“婉娘,大郎睡了?
”第二日少年便不见了。亲兵说凌晨送离城了,给了些盘缠,让往南去。
我替阿砚缝补被少年挣破的袖口,他坐在对面磨剑,剑锋映着他的脸,一半在光里,
一半在阴影里。“你不怕他回头报仇?”我问。他磨剑的手没停:“若他真有那本事,
说明我没看错人。”秋末时,大郎要跟着他去军营历练。我把叠好的衣物塞进包袱,
阿砚站在旁边看,突然道:“别教他心慈。”“可你教过他‘人’字要端正。”我说。
他伸手,指尖抚过包袱上我绣的雁纹:“正因为要端正,才得知道,有些弯路,
一步都不能让。”送大郎走的那天,阿砚亲自牵马。大郎背着和他当年一样的药箱,
腰里别着把短剑,站在晨光里,像极了当年那个青布长衫的青年,又比那时多了些什么。
“爹,”大郎突然道,“娘说,您腰间的玉,该擦了。
”阿砚摸了摸腰间——那块交颈雁的暖玉,被他系在了剑穗上。他低头笑了笑,那笑容里,
竟有了些当年的影子。我站在门楼上,看他们父子俩的身影越走越远,融进扬起的尘土里。
廊下的冬青又长高了些,整整齐齐的,像列好的兵阵。风卷着旗子响,
我突然想起阿砚说过的雁阵——原来一字也好,人字也罢,总要有人在前头领,
有人在后头跟,才能飞过最难的关。只是不知等他们回来时,大郎写的“安”字,
能不能真的刻在城墙上。开春时,首领突然染了急病,卧床不过三日,便撒手去了。
消息传来那天,阿砚正在教二郎叠纸雁,指尖的纸角被捏得发皱,却仍笑着说:“你看,
这样一折,雁的翅膀就硬了。”夜里,他去了首领府。我站在窗前,
看他玄色的身影走进那片灯火,像滴墨融进砚台。天边滚过闷雷,亲兵来报,
说几位元老在府里吵翻了天,都要争那把交椅。我让厨房温着的黄酒烫了又烫,
直到铜壶上凝满水珠,才见他回来。他靴底沾着泥,袖口却齐整,像是没动过手。“定了。
”他坐下,端起酒盏一饮而尽,喉结滚动间,没说谁胜了,也没说输家去了哪里。
我替他换鞋时,发现鞋帮内侧藏着片碎甲,闪着冷光。第二日卯时,校场鼓声震得窗棂发颤。
我带着二郎站在观礼台,看阿砚披了首领的金甲,接过那面绣着浴火凤凰的大旗。
风把旗角吹得猎猎作响,他身后的亲兵齐声高呼“主上”,声浪撞在城墙上,又弹回来,
裹着满城百姓的欢呼——前几日刚开了粮仓赈济,街头巷尾都在说,新主上是菩萨心肠。
他成了主上,回府的时辰更不定了。有时带着满身酒气,却会蹲在廊下,
看我给新栽的牵牛花浇水。“婉娘,”他捏起朵半开的紫花,“还记得城南那院吗?
墙根的花总爬满竹架。”我点头,手里的水壶晃了晃,水珠落在他金甲的护心镜上,
碎成一片光。“记得,”我说,“大郎那时总爱摘花插在笔筒里。”他突然笑了,
笑声里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。“昨日处置了王元老,”他轻描淡写,像是在说天气,
“他私藏了三船粮草,够城外流民吃半年。”“嗯。”我把水壶搁在石台上,
“流民安置点的棉衣该添了,我让绣房赶制些。”他没接话,只是伸手,
替我拂去鬓边的花瓣。指尖划过脸颊时,带着甲片的凉意,却比当年在私塾握笔的手更稳。
“百姓要的是活路,”他低声道,“谁挡路,就得挪开。”那日之后,
城里的变化一日一个样。拓宽的街道铺了青石板,新盖的学堂里传来孩童念书声,
连街角的乞丐都领了活计,在工地上搬砖。阿砚让人把这些都画成图,
贴在城门边的布告栏上,落款是“主上亲督”。有回我带着二郎路过,见个老丈对着图作揖,
说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好光景。二郎扯着我的衣角,指着布告栏:“娘,爹爹画的图,
比大郎写的字还好看。”我蹲下来,替他理好被风吹乱的衣领。“是啊,”我说,
“你爹爹在画一幅大画,要让所有人都能住进画里。”夜里批阅文书时,
阿砚总让我陪在旁边。烛火照着他眼下的青影,
也照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朱批——有减免赋税的,有严惩贪腐的,还有处斩作乱盗匪的,
墨迹浓得化不开。他偶尔会问我:“这样写,百姓会不会怨?”“粮仓满了,学堂开了,
”我磨着墨,“怨的人,怕是少了。”他便不再说什么,只把朱笔握得更紧。
案头的镇纸是块新雕的暖玉,还是两只交颈雁,只是比当年那块更大些,玉色也更润,
像是被人日日摩挲过。入秋时,大郎从边关回来。他晒黑了,也高了,腰间的剑鞘磨得发亮。
见了阿砚,却还是会紧张得攥紧手。“爹,”他递上军报,“北境大捷,斩了敌首。
”阿砚接过军报,没看,先拍了拍他的肩。“伤着没?”他问,眼里的冷硬软了三分。
“小伤,不碍事。”大郎低头,“就是……杀了些降兵,他们说……”“说你像我?
”阿砚打断他,把军报扔在案上,“记住,你是在护着身后的人。百姓骂你冷血,
总好过他们哪天死在乱兵刀下。”大郎抬头时,眼里闪着光,
像极了当年阿砚说“要教世人写‘人’字”时的模样。我端来刚炖好的鸡汤,
看父子俩并肩站着,金甲与铁甲的微光交叠,突然明白,那幅大画里,本就藏着刀光剑影。
牵牛花又爬满了院墙,紫的白的,缠在新搭的竹架上。阿砚站在花下,望着满城灯火,
金甲在月光里泛着柔光。“等天下定了,”他突然说,“就把这城改叫‘安城’。
”我想起大郎当年说要刻在城墙上的字,心头一动。夜风送来远处的更声,
混着百姓家里的笑语,像支温和的曲子。或许这乱世里,菩萨心肠与铁血手腕原就分不开,
就像这花,得有硬挺的竹架撑着,才能爬得高,开得艳。而他,便是那竹架,带着满身的刺,
却托着一院的花,托着满城人的安稳。深秋的雨总带着股透骨的凉。
我正领着二郎在绣房查点棉衣,忽听院外传来铁器碰撞声,刚掀帘要问,
就见两个披甲的官差闯进来,铁链子拖在地上,溅起的泥水打湿了刚绣好的雁纹。“主母,
大公子在城门被拿了。”亲卫浑身是血,踉跄着跪下,“官府设了套,说咱们私通北狄,
还……还搜出了伪造的书信。”我的手猛地攥紧,绣绷上的丝线“嘣”地断了。
二郎吓得往我身后躲,小身子抖得像片落叶。我把他护在怀里,
看官差手里的锁链在昏暗的光里闪着冷光——他们要的哪里是书信,分明是要拿我们当饵。
押往大牢的路上,雨越下越大。我隔着囚车的木栏,看见大郎被捆在另一辆车上,
脸上带着伤,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。他看见我,突然挣扎起来:“娘!别信他们的鬼话!
爹不会……”话音被官差的鞭子打断。我别过脸,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,
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。其实我比谁都清楚,阿砚若来,
便是把整个义军的软肋递到对方手里;可他若不来……那年在城南小院,
他教大郎写“人”字时说的担当,难道是假的?大牢阴冷潮湿,墙角堆着发霉的稻草。
二郎发了热,缩在我怀里哼哼唧唧,我把仅有的薄被裹在他身上,听着狱卒在外头闲聊。
“听说了吗?新主上今儿个在城外阅兵,旌旗招展的,压根没把咱们官府当回事。
”“可不是嘛,亲眷都被抓了,他倒沉得住气,莫不是早就想弃了这拖油瓶?
”我的指甲掐进掌心,血珠滴在稻草上,很快洇开。是啊,他现在是主上了,
要护着满城百姓,要画那幅大画,我们这几口人,算得了什么呢?第三日午后,
狱卒突然开了牢门,把我们拖到公堂。知府高坐堂上,拍着惊堂木:“顾氏,
你夫君若再负隅顽抗,休怪本官对妇孺动手!”我抱着烧得迷糊的二郎,抬头看向堂外。
雨停了,阳光透过云层,在石板地上投下斑驳的光。远处传来隐约的号角声,
不是义军的调子,倒像是官府的集结号。“他不会来的。”我轻声说,
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诧异,“你们杀了我们,他只会打得更狠。”知府愣了愣,
随即冷笑:“好个伶牙俐齿的妇人!来人,把那小子拖下去,先打三十大板!
”官差扑向大郎时,他突然挺直了背,像株被狂风压弯却不肯折的青竹:“我爹说过,
成大事者不拘小节!你们杀了我,正好让他没了顾忌!”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攥住。这孩子,
竟把他爹那句“别教他心慈”听进了骨子里。就在板子要落下的瞬间,堂外突然传来骚动。
一个亲兵连滚带爬冲进来,脸色惨白:“大人!不好了!义军破了西城门,正往这边杀来!
”知府猛地站起来,惊堂木“哐当”掉在地上。我看向门口,逆光里,
一个玄色身影踏着满地狼藉走进来,金甲上沾着血,却依旧挺拔。他身后跟着亲兵,
手里提着的,正是知府的副将首级。阿砚的目光扫过公堂,落在我和孩子们身上时,
没有波澜,仿佛我们只是寻常百姓。他径直走向知府,长剑出鞘,寒光一闪——“主上!
”大郎突然喊出声,声音带着哭腔,“您为什么才来?”阿砚收剑的手顿了顿,
终于转头看他。阳光照在他脸上,一半明亮,一半隐在阴影里。“因为,”他缓缓道,
“我要先拆了他们的箭弩,才能来接你们。”我这才注意到,他左臂的甲胄有个缺口,
渗出血来。想来这三日,城外的厮杀从未停过,他不是没来,是在用他的方式,护着我们。
回府的路上,大郎还在赌气,不肯理他。阿砚也不恼,只是把二郎从我的怀里接过去,
用胡茬蹭了蹭孩子滚烫的额头。“婉娘,”他低声道,“让你受委屈了。”我摇摇头,
看着他手臂上的伤,突然想起那年秋汛,他浑身是泥地从洪水里救回那个孩子。
原来他从未变过,只是把那份柔软藏得更深了,藏在金甲之后,藏在冷硬的话语之下。
马车驶过青石板路,学堂里传来孩童的念书声,街角的工匠铺叮叮当当响着。
二郎在他怀里渐渐睡熟,呼吸均匀。阿砚低头,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我鬓边的碎发,
动作温柔得像当年在城南小院。“那幅画,”他说,“缺了你们,就不完整了。”阳光正好,
照在他腰间的玉雁上,暖融融的。我突然明白,有些冷默不是真的无情,是把所有的热,
都藏在了最关键的地方。就像这乱世,总得有人先扛住风雪,才能让身后的人,守得住花开。
围城的第三十七天,城墙上的箭镞已经堆到了膝盖。我站在城楼往下看,
黑压压的官兵像潮水般拍打着城墙,每一次撞击都让脚下的砖石发颤,远处的粮仓冒着黑烟,
那是昨夜被火箭引燃的,剩下的粮食,顶多够撑三日。阿砚在议事厅熬了整宿,烛火燃尽时,
他走出厅门,金甲上的裂痕比昨日又多了几道。“婉娘,”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
“让后厨把最后两匹战马杀了,给守城的弟兄们炖汤。”我点头,转身时撞见大郎。
他身上的铁甲还带着夜露的湿冷,手里攥着张城防图,指节泛白:“爹,西城墙快撑不住了,
官兵在那儿挖地道。”阿砚没看他,只是望着城楼下涌动的兵潮:“知道了。
”大郎突然上前一步,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:“爹,让我去!我穿您的金甲,
带一队人从东门假降,引他们分兵。您带着主力从北门突围,去投靠青州的盟军!
”议事厅外的风突然停了,连城墙上的厮杀声都仿佛远了些。阿砚猛地转头,
眼里的***像蛛网般蔓延:“胡闹!”“不是胡闹!”大郎的声音发颤,却异常坚定,
“我跟您身形像,声音也像。只要我撑到午时,您就能跑出五十里!”我伸手去拉他,
指尖却被他肩上的甲片硌得生疼。“大郎,”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
“你才十六……”“娘!”他打断我,眼里的光和当年阿砚教他写“人”字时如出一辙,
“城破了,谁都活不了。保住爹,才有将来。”阿砚突然抽出腰间的剑,
剑柄重重砸在大郎肩上:“我顾砚的儿子,死也得死在城墙上,不是去当诱饵!”大郎没躲,
硬生生受了这一下,嘴角渗出血丝,却笑了:“爹,您教我的,成大事者不拘小节。
”那天午时,东门突然竖起了降旗。我站在北门的箭楼里,看大郎穿着阿砚的金甲,
骑着那匹雪白马,缓缓走出城门。他的背影在漫天烟尘里越来越小,
像当年阿砚转身离开城南小院时的模样。官兵的欢呼声震耳欲聋,
他们果然分了半数兵力去围堵“降主”。阿砚被亲兵护着,从北门的密道撤离时,
回头看了眼东门的方向,喉结滚了滚,终究没说一个字。我抱着二郎,
跟着最后一批百姓往地道里钻。砖石缝里漏下的光忽明忽暗,二郎死死拽着我的衣角,
小声问:“哥什么时候回来?”我拍着他的背,说不出话。
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只要能带着孩子逃出这炼狱,怎样都好。可事情坏得比预想中快。
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,官兵识破了大郎的伪装。地道里突然传来厮杀声,
亲兵冲进来喊:“主母快走!官兵堵住了出口!”混乱中,我和二郎被人流冲散。
我疯了似的往回挤,看见一个官兵举着刀朝二郎扑去,那孩子吓得站在原地,连哭都忘了。
我扑过去抱住他,后背硬生生挨了一刀,疼得眼前发黑。等我再睁眼时,
躺在辆颠簸的牛车上。身上的伤口缠着布,血腥味混着牛粪味直冲鼻腔。二郎趴在我怀里,
睡得很沉,睫毛上还挂着泪珠。“主母,咱们逃出来了。”赶车的亲兵声音沙哑,
“主上在前面的镇子等着。”我没问大郎。心里清楚,东门方向燃起的大火,烧了整整一夜。
到了镇子,阿砚站在客栈门口等我们。他没穿金甲,玄色锦袍上沾着泥,左臂空荡荡的,